绣鞋踩进了泥坑, 宁清仪发髻上的金蝶不由随之一颤。
二丫歪头打量新加入顾家的三婶。
就像金蝶头饰,它的主人走路也不像他们村里糙人。
颤颤悠悠的,好似莲花踩叶般曼妙的仙女儿, 纤巧的小足一不小心陷进了污泥里, 如同仙女落下了凡尘。
仙女三婶非常温柔,自己狼狈了, 还对着她安抚的笑哩……小姑娘挠了挠脸,不太自在, 心觉仙女可能不太聪明,不然,怎么就误入了他们家呢?
短短几日相处, 二丫就喜欢极了仙女三婶,会教她刺绣, 会温柔给她讲故事,还懂好多她不懂的玩意儿……小姑娘早就将母亲私下警告她要远着三婶的话抛之脑后了。
此时, 看着这与破旧村子格格不入, 吐仙气儿的存在,二丫小小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纠结。
“三婶, 您还是回院子里去吧,再往前走,可太费鞋啦。”二丫嘴巴张了张,话不好意思说出口,旁边牵着二姐小手的三丫, 倒是啥都不怕, 小腿蹦跶着,就替她二姐把想说的话给说了。
“去地里一趟,一天估计才能赚这么一丁点粮食, 而三婶您这金贵绣鞋去地里一趟,恐怕就不能再穿了,这绣鞋一看就值那么那么多的玉米株,得不偿失啊!您就不要去地里凑热闹咯。”
三丫一边比着手一边臭美地扭着小辫子劝说。
宁清仪轻轻眨了眨眼,盯着眼前这两个丫头。
才长到她腰间位置呢,一个故作成熟,内向羞涩,一个又人小鬼大,鬼精鬼精的。
嫁进顾家第一天,就见识到这两个小丫头干仗的本事,嗯——完全是小的那个对着大的闹别扭,大的爱答不理,任由小的撒泼,这场景叫念髻瞧了,还说觉得似曾相识,宁清仪知道念髻觉得这像极了她和宁溪的小时候。
只不过,叫她说,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,她和宁溪是真的在干仗,而这两个小丫头,别看性格南辕北辙,但是她在顾家村这么多天,二丫有亲生胞姐,二人年岁相差不大,却能够一直和别房的三丫像连体婴似的整日待在一块,扯了头花后转头立马亲亲密密,就知道这是真姊妹。
瞧,这俩小小年纪就懂一唱一和。
二丫见三丫开了口,便是再文静涩言,也不让做妹妹的独自和新婶子对上,她说话便婉转多了,还为三丫横冲直撞的话打圆场,说西边农作地里并没有什么好风景可看,路上还不好走。
宁清仪露出一丝微笑。
而两个小丫头见宁清仪点头答应不去西边地,生怕她反悔一样,转眼就眯起笑撒腿跑开,两人熟悉村子里的各处小道,很快就不见了小身板,边跑还叫喊着让三婶不必担心,俩人准备去找村里孩子玩去。
宁清仪看着这两个颇有活力的背影,笑了笑。
不妨脚上用了力,宁清仪的绣鞋一下全陷进黄泥。
果然费了一双鞋。
念髻哎呀了一声,满脸可惜,一边扶住小姐将绣鞋拔出,一边小心翼翼觑着小姐的神色,“也不知道姑爷在县城的宅子什么时候才能搬过去。”念髻寻思着,鼓了鼓腮帮子轻声怨了句。
“怎么,你这丫头在村子里住不习惯了?”宁清仪戳了戳她圆乎乎的小脸。
“才没有,就是,就是觉得小姐委屈了。”念髻对了对手指,眼朝下,瞅着这漫天似乎尽是黄土泥的地方,她虽然是个下人,可也真的没见过这么落后的地方呀。
虽然早有心理准备,但是真到了村里,才知道那些准备都是白瞎,就算姑爷对她小姐再好,她还是觉得小姐委屈。
宁清仪仿佛没听到念髻为她不平,水眸仍漾着不知愁的笑意。
路上有村人经过。
见她挽着妇人髻,是个生脸,长得又格外貌美灵秀,身边还跟着体面的仆人,在顾家村这片灰扑扑的地儿上显得格外突兀,便立马猜测出这女子是顾家三郎家的新媳妇。
村人淳朴,见到这贵人盯着他们缺一块缝补一块沾满泥灰汗水的劳作麻衣,不觉羞赧地低下了头,直到有人注意到顾家新媳对这有些不堪入目的他们丝毫不嫌恶,清澈的眼眸里只有满满的新奇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而且这位出身不凡的顾家新媳说起话来实在悦耳动听,婶儿啊,叔儿啊的叫,一点都不见生,大大方方的,并没有看不起他们。
人美,态度也和气,看不出一点娇小姐的性子,这些路过的村人会心一笑,心中的好感蹭蹭蹭往上涨。
本来他们对她千金小姐的身份都存了一份好奇,但也怕贸然上前打招呼,被人说攀关系的闲话,故此大多准备背着锄头老实低头奔着西边做活去,可这一打岔,也不急着做活了,渐渐的,村人们的热情对着宁清仪毫不客气地一股脑释放出来。
好在,宁清仪也接得住。
宁清仪着重将心思放在那几个眉眼精明的村妇身上,一会儿功夫,就收获了她们不少夸赞,可想而知,作为村子里手握舆论谈资的妇人们,她们对宁清仪出嫁后的名声会有多大的帮助。
宁清仪抚了抚自个儿早起特意画的薄眉,嘴角勾起一抹弧度。
她的眼梢天生冷冽,稍微修饰一下眉眼,便能变